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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8章 第 3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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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8章 第 38 章

崔令宜有些喪氣, 但也只把這個歸結於他今天累了。

等到終於揉完,衛雲章要回他自己的被子裏,崔令宜拉住他的袖口,問:“不跟我一起睡嗎?”

衛雲章笑道:“說什麽呢, 我不是跟你睡在一起嗎?”

“你那被子裏現在都冷了。”

“誰說冷了?還溫著呢。”衛雲章道, “你的病情還不穩定, 我明日起床, 萬一叫你受了涼怎麽辦?還是分被吧。”

崔令宜撇撇嘴。好吧, 是她操之過急了, 本來也是, 生病就夠累的了,哪有病人還有心情風花雪月的?像她這麽敬業的人可不多見。

見她不吭聲, 衛雲章猶豫再三, 還是捧著她的臉,吻了一下她的額頭:“好了, 快睡吧。”

崔令宜忍不住笑了一下。這才對嘛,他還是那個他。

次日,崔令宜從朦朧中醒來, 衛雲章早已去上值了。

“夫人, 郎君讓我把這個給您。”碧螺將庫房鑰匙交給她,“郎君說昨日從您身上掉下來的, 他撿著了,後來忘了還給你。”

崔令宜一驚, 下意識摸了一下身上,隨即想到, 他既然把自己身上的庫房鑰匙還給了她,那也肯定已經把她身上的書房鑰匙拿回去了。

“三郎有去過庫房嗎?”

“沒有呀, 他去做什麽?”

“沒什麽,隨便問問。”

這男人真是……怎麽這種事情還記得呢!她磨了磨牙,把庫房鑰匙收了起來。

衛夫人聽說崔令宜醒了,便帶著陸從蘭來看她。

“那些大夫都被我鎖在別院裏,不研制出解藥不許回家。”衛夫人說道,“他們早上來傳話,說是已經推斷出幾種配方的可能。配方不同,解藥自然也不同,有一些解毒的藥材京中不常見,我已讓人加急去收購了。等一會兒你再吃一劑新藥,看看有沒有用。”

“好。”

衛夫人瞧著她小臉蒼白的模樣,忍不住心疼:“哎唷,好好的小娘子,怎麽折騰成這樣。”

陸從蘭在一旁道:“大難不死,必有後福。這說明弟妹的福氣足足的,以後定會有大造化的。”

崔令宜笑道:“我本就是個有福氣的,否則怎麽會嫁進衛家來呢?這世上還有很多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呢,我現在錦衣玉食的,不敢再貪心了。”

衛夫人:“你這樣想,倒是心胸開闊得很。最怕的就是那種多思多慮、還悶在心裏不說的人,生生把自己慪出病來。”

二人陪她說了一會兒話,又看著她把藥喝了,等到大夫來把過了脈,說並無惡化情況之後,她們看上去才放心了些。

病中人要靜養,她們又坐了一會兒便走了。

崔令宜坐在床上,無所事事地發呆。

唉……福無雙至,禍不單行,她身上有月事,本就不大爽利,現在又中了毒,更是一點精神都提不起來。之前總想著,如果有朝一日換回了身子,她定要去找那人好好清算,殺他個片甲不留,現在?現在只能想想咯。說不定等她能跑跳的時候,他人都不在京城了,真叫人惱恨。

-

衛雲章在翰林院度過了平靜的一天。沒有人察覺這個人中途換了個靈魂,也沒有人來打聽他家裏出了什麽事——除了張松。

“感覺你心情不太好。”臨下值的時候,張松無心工作,來找他閑聊,正好衛雲章當時也不在整理《文宗經註》,而是在廊下吹風,便同他搭了幾句話。

“只是在思考人生罷了。”

“哦?怎麽突然思考起人生來了?莫非你昨天臨時告假,是遇到了什麽狀況?”

“跟那個無關。”衛雲章搖了搖頭,“只是近來對夫妻生活有了一點新的感悟。”

張松頓時露出隱晦的笑容,勾住他的肩膀,道:“看來是和弟妹吵架了呀。怎麽樣,要不要今夜跟我出去喝酒,放放風?我之前看你新婚燕爾,黏夫人黏得那麽緊,我就知道早晚要出事。”

衛雲章涼颼颼地瞟了他一眼:“哦?怎麽知道的?”

“婚姻,是要靠新鮮感保持的。新鮮感懂不懂?成天形影不離,過了最開始的那個階段,由於彼此的關系太過緊密,很容易就會發生摩擦的。”張松說得頭頭是道,“所以我建議你和弟妹也給彼此留下一點空間,把彼此當成合作對象,有需要就出現,沒需要就她幹她的,你幹你的,各得其樂。要不然什麽叫‘小別勝新婚’呢?距離產生美,小別之後,才能產生新鮮感。”

衛雲章:“……”

新鮮感,那可太新鮮了,新鮮得就像是換了個夫人。這麽一想,謔,他還有了兩個夫人,一文一武,一動一靜,真是坐享齊人之福呢!

“怎麽樣?上次我說的酒館,這次跟我去喝一點兒?”張松挑眉。

衛雲章擡手,掰開他的臉:“不去。我回家還有別的事。”

“哼,真沒意思。”張松悻悻,“我看你能憋到什麽時候。”

下值時間到,衛雲章上了瑞白的馬車,待到駛出去一段距離後,瑞白才挑起簾子,喊了一聲:“郎君。”

衛雲章靠過去:“怎麽,是崔令宜今天有什麽事嗎?”

“那倒沒有,少夫、呃……”

“以前怎麽喊現在還是怎麽喊,省得說漏嘴。”

“好嘞。少夫人今日很安分,就在屋裏休息,哪也沒去。下午的時候那些大夫研制出了一種可能的解藥,讓少夫人喝了,不過沒什麽變化。病情既沒有加重,也沒有減輕。”

“那看來解藥配方不對。”

“是呢,那些大夫又趕緊去研制新的了。”瑞白道,“郎君你說,是藥三分毒,要是一直試不出來,少夫人會不會反而生出別的病來啊?”

衛雲章輕哼一聲:“她惜命得很,可不會坐以待斃。若是一直配不出解藥,她肯定還有後招。”

瑞白“噢”了一聲,又道:“郎君,繪月軒的情況也查了。那家店面之前就在,最早能查到的記錄是十二年前,是個賣瓷器的店面,後來每隔幾年就會轉手,先後賣過糕點、布匹、書籍等,老板也都不一樣。現在賣文房用具的這家是五年前開的,生意不好不壞,有一些固定客人。老板也住得不遠,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,一直做生意,周圍都有鄰裏的。”

“五年前……那崔令宜還沒來京城。”衛雲章思索,“那些固定客人是什麽人?”

“還沒來得及查那麽仔細。”

“得查。那些客人是做什麽營生的,人際關系如何,有沒有固定住所等,都要查。”

“是。”繪月軒的事情交代得差不多了,瑞白繼續道,“郎君,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來接您的路上,小的去雜貨鋪看了一眼,見外頭支起了一根竹竿,這說明太子殿下有回應了!”瑞白道,“您看,我們一會兒過去嗎?”

衛雲章沈吟了一下,還是搖了搖頭:“不去了。”

“為什麽呀?那店老板都看見小的路過了,您若不去,這不好吧?”

“那下毒之人還不知道在哪裏,因為消息封鎖,所以他也不知道崔令宜現在是死是活,但他一定很想確認。衛府現在加強了守衛,他進不去,便極有可能盯著我,從我身上找到線索。”衛雲章道,“也許他並不知道我與太子的事情,但若被他察覺那雜貨鋪的不尋常,總歸不是好事。”

“說得也是,可是郎君,難道我們就一直不去理會了嗎?”

衛雲章:“既然店老板已經看見了你路過,而我又未來,想必也能猜到我們是有隱情。待晚上我想想辦法,看能不能在宮裏和殿下見一面。”

……

回到家裏,衛雲章先是跟崔令宜噓寒問暖了一會兒,然後換了常服,去前廳跟父母用膳。用完膳,他單獨找了父親說話。說完話,夜已深,他回到屋裏,崔令宜正躺在床上,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他。

衛雲章笑道:“怎麽了?”

崔令宜:“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呀?”

“與父親聊了會兒政事。”他說,“之前總在家裏待著,外頭的事什麽也不知道,趕緊與父親說說話,了解一下發生了什麽。”

“我在家裏待著也很無聊呢。之前還能畫畫,與母親、嫂嫂聊天,逗逗襄兒玩,現在只能像個廢人一樣待在床上。”崔令宜沮喪地說。

衛雲章:“你若有精力,喊碧螺和玉鐘陪你解解悶。”

“她們也只會聊那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,偶爾聊一聊還行,一直聊就沒意思了。”崔令宜道,“我讓她們給我找了點書來看,看久了眼睛又酸。”

“那就讓她們念給你聽,她們又不是不認字。”

崔令宜:“她們念著沒意思。”就是純念書,也沒有什麽感情起伏,偶爾還會斷錯句,聽著讓人犯困。

“哦——”衛雲章拉長了語調,“原來是跟我撒嬌來了。”說完他自己先哽了一下,才繼續微笑道,“我先去洗漱,等我回來親自念給你聽。”

崔令宜目送他離開,然後在床上嘆了口氣。她哪裏是想聽書?她分明是想讓衛雲章主動跟她分享今天幹了什麽、查了什麽,也好讓她心裏有個底。他是怎麽以為她想聽書的?罷了,他要念就念吧,等他疲倦不設防的時候,再探探他的口風。

衛雲章洗漱完回來,拿了桌上的書坐到崔令宜身邊。他先是翻了翻,發現不是自己以為的風月話本後,還有點驚訝。就算是放在他不知情的時候,他也不覺得崔令宜會在病中看什麽聖賢書,畢竟那太累了。現在知道崔令宜是個冒牌貨後,就更不覺得她會看什麽正經東西了,畢竟崔公的風範又不會遺傳到她身上。她雖然可能為了身份惡補了很多知識,學習了很多禮儀,但他也早已看出來她其實更愛玩一些,人的愛好是改不掉的,現在生病了,肯定是在看什麽不用動腦子的東西。

沒想到她看的東西還真的挺正經的,某種程度上,還是廣大學子們學習的範本之一。作者姓徐,是一位家道中落的貴族子弟,在縣鄉裏當一個小官,但是文采極好,為人又樂觀豁達,文章內容多圍繞家庭生活展開,善於把枯燥之事寫得生動趣味、情真意切。許多學子在學習寫文章時,往往會犯堆砌辭藻、華而不實的毛病,先生們就總會讓學生再多去看看這位作者的書。

“你這是什麽表情?”崔令宜納悶。

“沒什麽,只是有點驚訝。”衛雲章笑道,“我還以為你為了打發時間,看的是一些故事話本呢。”

崔令宜:“嗯?莫非你以為我看的是那些情情愛愛不入流的東西?我從來不看的,不信你問我爹。”

“你急什麽,我又沒說看那些話本不好。”在衛雲章眼裏,她這就是在急於撇清關系,“偶爾看看也挺有意思的,放松身心,無傷大雅。”

“可我確實不愛看啊!”崔令宜擰眉,“有什麽好看的?”

她做這行做久了,什麽離奇的事都聽過,現實比話本精彩多了,何必去話本裏尋求刺激。

“更何況,我讓她們直接從家裏找的書,又不是去外面買的。”她目光一轉,“莫非家裏有什麽你愛看的故事話本?”

衛雲章輕咳一聲:“好了,不是沒力氣嗎,少說點話。你之前看到哪裏,我接著給你念就是了。”

崔令宜:“看到第三卷,《道路閑記》。”

衛雲章便念:“乙巳冬末,予攜家眷赴嶺西任職。天氣莫測,大雪覆野,不見其路……”

他語速適中,不疾不徐,聲音又好聽,果然像極了哄睡的感覺。她靠著他的身體,閉著眼睛,就這麽靜靜地聽著。

衛雲章念著念著,不見她的動靜,還以為她是睡著了,孰料他剛停下,她便閉著眼睛道:“我沒睡著呢,接著念嘛。”

衛雲章:“這一卷很長,你不會越聽越精神了吧?”

崔令宜:“我喜歡他們一家五口人在一起煮雪水堆雪人那段,你念完那段我們就睡吧。”

“你原來看過這本書?”衛雲章挑眉。

崔令宜睜開眼,疑惑地看著他:“我看過很奇怪嗎?這難道是什麽禁書嗎?”

她可是堂堂瑤林書院院長的女兒,怎麽可能沒讀過這些經典之作!他腦子裏在想什麽?

衛雲章:“咳,沒有。我不知道你喜歡看這種類型的,明明已經知道內容了,還要聽人念。”

崔令宜:“人家寫得好,讀來溫馨熨帖,我聽著也覺得高興。”

衛雲章接著念,念到大雪封山,一家五口被困在路邊的山洞裏出不去,作者卻還能苦中作樂,帶著老母和妻子煮雪水啃幹糧,又帶著孩子堆雪人玩。細細想來,他們一家人在山中被困了三天,應是很害怕和焦慮的,可在作者筆下,卻是一家人共聚一堂其樂融融,仿佛是來進行冬日郊游的一般。

衛雲章其實也讀過這書,卻還是忍不住讚了一句:“徐公真曠達也。若我易地而處,恐怕做不到。”

崔令宜接話:“看前文,因為妻子覺得趕路累,所以他們在山裏歇了一晚,第二天才接著趕路,誰知就遇到了大雪。若是沒有聽妻子的話,他們早就出山了。你說,其他人有沒有怪過她呢?”

衛雲章:“徐公未寫,我們這些人又怎會知?但從字裏行間看,並未有人因此事而責怪其妻,便是徐公老母,還會與她講上幾句笑話。她還能和徐公一起去陪孩子去堆雪人,想來也不是自怨的性格。”

崔令宜感慨:“真羨慕啊。”

衛雲章看了崔令宜一眼。她並未看他,而是低著頭,臉頰埋在柔軟的被面裏,眼神虛無地對著前方的紗簾。

若是以前,他定會心疼地撫摸她的腦袋,說:“不必羨慕別人,以後我們也一定會有一個快樂完整的家。”

但現在……崔令宜不來破壞他們這個完整的衛家就不錯了!她還在這裏裝腔作勢!

但她都說了羨慕,他不接話也不好,於是他說:“也不必羨慕,徐公家裏沒什麽錢,否則何至於徒步翻山?你我如今享有富貴,當知足常樂。”

崔令宜嘆了口氣,換了個話題:“母親與父親陪你堆過雪人嗎?”

“當然。”

崔令宜:“還挺難想象你父親堆雪人的樣子的。”

“我小時候,父親還只是戶部一個普通的官員,也沒現在那麽嚴肅。”衛雲章說,“你喜歡堆雪人?”

崔令宜搖了搖頭:“我就隨口問問。”

崔令宜不喜歡下雪天,因為那意味著嚴寒和麻痹,會影響她行事的速度。更何況在未成年之前,大家都住在一塊,互相之間都是競爭關系,鮮少有人有那個閑情逸致去堆雪人。崔令宜記得曾有一個少年,辦事辦得不錯,提早回來了,心情很好,就在院裏堆了個雪人。結果就他吃個飯的工夫,那雪人就不知被誰給毀了,氣得他提刀大罵,最後也沒找出來是誰幹的。

而她也不是沒有過失手的時候。那時候才十歲不到,扮乞丐跟蹤目標,結果跟丟了,她急得都出汗了,可還是沒找到目標的影子。天氣冷,風一吹,她微潮的衣服很快就像冰一樣貼在了身上。她不敢回拂衣樓,又無能狂怒,最後一腳把路邊的雪人踹翻了,猶不解氣,還把上面裝飾用的樹枝踩斷,碎布扯爛。

旁邊人家的小孩出門一看自己堆的雪人被破壞了,還沒開口,就被崔令宜狠狠一瞪,當即嚇得大哭起來。那戶人家的母親跑出來,看見這樣一幅情景,趕緊把小孩牽回家,邊走邊哄:“不就是一個雪人嘛,再堆就是了。我們回家,等下有肉吃。”

崔令宜看著他們進了家門,忽然覺得很沒意思。她轉過頭,踢了一腳雪,悶悶不樂地往拂衣樓的方向走。

走了幾步,聽見後面有人喊“那小孩兒”,她回過頭,發現竟然是剛才那個小孩的母親,她以為她是來興師問罪的,便也沒有走,想著如果她打自己的話,她就挨幾下,帶點傷痕回拂衣樓,也算有個交代。

但是沒想到,那個母親卻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子,柔聲問她:“你冷不冷?要不要進屋裏坐會兒?”

她懵了,沒有回答。對方伸手摸了摸她亂七八糟的頭發,然後牽起了她的手。

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。因為她的手上有繭有疤,怕被女人發現。可也許是她為了扮作乞丐,穿得單薄了些,以致於她有點貪戀女人掌上的溫暖,就這麽稀裏糊塗地被女人帶回了家裏。

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,自己已經坐在了爐竈旁邊,手裏捧了一只盛著黃米飯的碗,帶點鍋巴,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兒。她對面坐著剛剛被她嚇哭的小孩,正癟著嘴扒拉著碗裏的菜。女主人一邊往自己的碗裏添飯,一邊看她:“你吃嘛,沒事的。”

這戶人家不算很貧困,但也絕對算不上富裕,只是剛過溫飽罷了。菜裏會放一些葷油,但肉並不是經常能吃到。女主人給小孩夾了一塊臘肉,那小孩眼睛立刻亮了,把臘肉放嘴裏吮了好幾下,才珍惜地咬了一口。

崔令宜有點心虛地摳了摳碗沿。說實話,拂衣樓不差錢,雖然在訓練上苛待他們這些新人,但在夥食上並沒有克扣——但前提條件是表現得好。如果表現不好,可能就吃不飽肚子,但如果表現好,每日吃肉都不無可能。她也就是今日倒黴失了手,但其實這個月還是吃了好幾次肉的。

男主人挑著柴火回來了,看見灰頭土臉的崔令宜,不由一楞:“這是……”

“小姑娘看著可憐,沒地方去,讓她來吃頓飯算了。”女主人說。

男主人:“哦……”沒多說什麽,把肩上的柴火卸了下來,拿了一點塞進竈膛裏,隨後便在旁邊坐下來,大口大口地扒起了飯。

女主人給他也夾了一塊肉:“你幹力氣活,多吃點。”

男主人含糊地點著頭:“你也吃你也吃。”

他臉上沾了黑灰,女主人將筷子咬在嘴裏,騰出手拿帕子給他擦臉。男主人瞥見她袖口的開線,道:“明天把家裏那塊剩下的布拿出來,給你和娃兒再裁件衣服吧。”

“哪裏剩了那麽多。”女主人說,“我這衣服縫兩下就好了,那塊布得留著給娃兒過年做新衣裳呢。”

“娘,吃肉。”趁著母親不註意,小孩也夾了一塊臘肉放在了女主人的碗裏,一臉求表揚的表情。

女主人不由笑了,拍了拍孩子的腦袋,把肉夾回到孩子的碗裏:“你才要吃,快快長身體。”

崔令宜就這麽一動不動地註視著他們。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專註,女主人猶豫了一下,還是夾了一小塊肉放進她碗裏:“你也吃點吧。”

頓時,對面的小孩擡起了頭,緊緊地盯住了崔令宜。男主人扒飯的動作頓了一會兒,還是沒有吭聲。

崔令宜如坐針氈,把碗一擱,丟下一句“我不餓”,便落荒而逃。

女主人放下碗來追,當然沒追上。她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,還是把大門關上了,嘀咕道:“這麽嚇人家幹什麽,天色晚了,又這麽冷,小姑娘討不到飯怎麽捱過去……”

男主人道:“我什麽也沒說啊。”

小孩則端起崔令宜的碗,夾起上面的肉片,伸到母親碗裏:“娘,該你吃!”

崔令宜趴在他們家的墻頭上,摸了摸鼻子。

她只是這個家庭的一個小插曲,她看著房間裏透出來的暖色火光,看著男主人吃完了一碗飯,又把她沒吃的那碗拿過來吃了,再看著小孩吃飯吃一半撒嬌,要母親抱,最後男主人不知說了句什麽,把小孩逗急了,氣得小孩要伸腿來踢他。男主人舉起筷子作勢要打,女主人忙把孩子護在懷裏,小孩也縮到一邊老實了。

吃完飯,男主人帶小孩在院子裏堆雪人,女主人洗完碗出來,順手拔了一截枯草藤,編了個環,給雪人戴上,惹得小孩拍手叫好。

從始至終,他們都沒發現墻頭上趴了一個她。

天色徹底暗了,崔令宜默默回到了拂衣樓。回去後才知道,今日她雖跟丟了人,但有別人跟住了,所以任務沒出岔子,只是她表現不好而已。

“你怎麽回來這麽晚?飯堂都收工了。”與她同期的一個小男孩說道,“不過,我留了一個饅頭給你。”

崔令宜有點驚訝:“我沒讓你留。”

“我知道,是我自己想給你留的。”他把饅頭塞到她手裏,笑瞇瞇的,“你就在這裏吃吧,不要回舍吃,不然別人會來搶的。”

她看著男孩跑走,咬了一口饅頭。

有點硬,但並不冷,不知道是出鍋時的餘溫,還是他的體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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